你没有看见我被遮蔽的部分

作者：余秀华

为你读诗：梁田 | 主持人、演员

春天的时候，我举出花朵，火焰，悬崖上的树冠

但是雨里依然有寂寞的呼声，钝器般捶打在向晚的云朵

总是来不及爱，就已经深陷。你的名字被我咬出血

却没有打开幽暗的封印

那些轻省的部分让我停留：美人蕉，黑蝴蝶，水里的倒影

我说：你好，你们好。请接受我躬身一鞠的爱

但是我一直没有被迷惑，从来没有

如同河流，在最深的夜里也知道明天的去向

但是最后我依旧无法原谅自己，把你保留得如此完整

那些假象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啊

需要多少人间灰尘才能掩盖住一个女子

血肉模糊却依然发出光芒的情意

选自《摇摇晃晃的人间》，湖南文艺出版社

- 关于作者 -

余秀华，1976年生于湖北，诗人。诗集作品有《月光落在左手上》《摇摇晃晃的人间》《我们爱过又忘记》，散文集《无端欢喜》。

去爱，去燃烧

「留言」：写几行情诗给自己，给那个Ta

我们不停运行，并听到浩淼水声

只有一种注定：我在拥抱你之前

即化成灰

只有一种愿意；在伤口撕开之前

泯灭于此

——余秀华《星宿满天》

余秀华的诗，总让人觉得疼，即便是春天，是花朵盛放的时节，你钻进她的诗里去看，每一树花都像一团燃烧的火焰，复仇似的拟将周遭的一切甚至自身燃尽，那样壮烈、灿烂、不顾一切，赴死一般。

看《出圈》对她的专访，那个在大众眼里言辞犀利、放荡的乡村女诗人，彼时已拥有了一座属于自己的艺术馆——“余秀华文学艺术馆”，却如任何一个失恋的女人一样，酗酒度日，神情疲惫且哀伤地侧卧着停泊在沙发上，仿佛之前苦渡了许久的河，紫红的裙子薄薄地护住她，生怕她体内蕴藏的无限情意随酒精挥发殆尽。

作家叶三曾用木心的一段话形容她：“好的女人，都有与生俱来的一大包爱。从少艾到迟暮，计成百，方凡千，要把这一大包舍掉。”是啊，这么与生俱来的一大包，无论多少人间灰尘也掩盖不住，燃一整个春天也烧不尽。

也许该用另一种角度来向你解读这首诗，比如用诗中这句：“但是我一直没有被迷惑，从来没有/如同河流，在最深的夜里也知道明天的去向”来劝告你，虽然人“总是来不及爱，就已经深陷”，但也要万分清醒，不要迷失，不要沉沦；甚至我还该引用波伏娃的名言，“女人要用自己的强去爱，而不是用自己的弱去爱”这样响当当的口号去赢得你的认可和尊重。

但不能。仍要如实地告诉你，在爱里，几乎不可避免地，你会软弱、难过、痛苦、挣扎、逃避、不能自已……但，你可以不潇洒，不理性，不成熟，甚至责怪自己和他人。

——你必须允许我犯罪

我把前半生和以后的光亮

都聚集在了这一天

——余秀华《这一天》

尽管用你自己的方式舍掉你与生俱来的那一大包爱，无论在别人看来值得不值得。等往事尘埃落地，你再回头去看，心底自有答案。